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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藏歷史55講】張云主編 | 第37講:18世紀以來英國人在西藏的“探險考察”

      發布時間:2024-01-09 20:55:00 | 來源:中國藏學研究中心 | 作者: | 責任編輯:曹川川

      第4編 清朝西藏歷史

      清朝(1644—1912)是中國歷史最后一個大一統封建王朝??涤呵瘯r期走向鼎盛,制度建設成果豐碩,改革措施多種多樣,國力空前增強,經濟快速發展,人口有序增長。清朝統治者將新疆和西藏納入治下,強化管理,清朝統一多民族國家得到鞏固,最終確定了中國近代的版圖,積極維護國家領土主權的完整。清朝對西藏地方行政、軍事、宗教、經濟、文化各方面的管理措施逐步落實,冊封達賴喇嘛、班禪額爾德尼制度,駐藏大臣制度,金瓶掣簽制度,攝政制度,駐軍守邊制度相繼建立,對西藏地方管理的法制化大為增強,西藏與祖國內地的交往交流更加頻繁。但是,在1840年鴉片戰爭爆發、清朝由盛轉衰加劇的背景下,作為邊疆地區的西藏地方和全國一樣,面臨著生死存亡的危機,中華民族在奮起抗擊外來侵略的偉大斗爭中譜寫了一曲曲滌蕩心魄的英雄悲歌,凝聚力進一步增強。清朝西藏地方歷史波瀾壯闊、曲折復雜,更值得人們認真思考,引為借鑒。

      第37講 18世紀以來英國人在西藏的“探險考察”

      19世紀下半葉,資本主義開始向壟斷資本主義過渡。在這個時期,新興國家實行工業化,世界市場上的競爭也日益加劇。英國人、俄國人等積極加快了在我國西藏滲透、“探險”和“考察”的步伐。

      英國妄圖在廓爾喀入侵西藏的戰爭中漁翁得利的企圖失敗后,并沒有放棄向西藏的滲透和擴張。繼喬治·波格爾和塞繆爾·特納作為最初來到西藏的英國人之后,英國人仍不間斷地在整個19世紀對西藏進行“探險考察”。1802年英國陸軍上??死茽柕拢–. Crowford),1808年中尉韋伯(L. Webb)、上尉雷珀(C. Raper)、赫森(Hearsay),還有科爾帕特克上校(C. Kirpatrick)等,他們秘密測繪了西藏南部及尼泊爾一帶的地形,但未能深入到西藏腹心。然而,隨著托馬斯·曼寧、威廉·穆爾克羅夫特、亨利·斯特里奇等人陸續來到拉薩等地,英國對西藏的了解日漸加深。

      這些英國人游歷于西藏的各個地區,不畏艱辛,返回后都撰寫了報告或日記,為英國政府、英印政府在整個19世紀南亞次大陸及西藏的政策制定、軍事活動提供了重要的參考。尤其印度測量局專門培訓的英國間諜,正如《西藏探險編年史》一書作者約翰·麥克雷格(John Macgregor)所說:“都是英國人使用的長距離探險間諜中的佼佼者,但絕不是獨一無二的。印度勘測局不斷完善的技術與班智達們的技巧及不可思議的耐力相結合,產生了西藏高原迄今為止尚未繪制成圖之荒原的大量材料?!边@些英國間諜不僅測繪能力強,而且具備超常耐力,不惜犧牲生命也要完成測量局交給的任務,可謂對英國政府“忠心耿耿”。英國間諜的總數雖然無法統計,但其造成的影響和后果卻不容忽視,他們繪制成的西藏各地地圖都成了以后英軍入侵西藏的第一手參考資料。

      一、托馬斯·曼寧

      托馬斯·曼寧(Thomas Manning,1772—1840,漢籍記載為馬吝)是第一個進入西藏拉薩的英國人。曼寧出生于諾??耍∟orfolk)。離開學校后,他進入劍橋大學學習數學,但未畢業。由于熱愛中國語言文化,他于1800—1803年去巴黎學習藥學和漢語,并渴望能去中國。1807年,他到了廣東,1810年到了加爾各答。曼寧在一個中國仆人趙金秀的陪同下,未經任何官方許可,來到朗布爾(Rangpur,今孟加拉國北部城市)。

      1811年10月29日,曼寧來到西藏邊界上的帕里(帕克里,Parijong),在帕里停留了一個月左右,他通過行醫結交西藏僧俗上層,并因此來到拉薩。他在拉薩停留了幾個月。1811年12月,曼寧見到了年僅7歲的九世達賴喇嘛。

      曼寧在拉薩待了近5個月,他自稱是加爾各答人,是來拉薩朝圣的,并參觀了各大寺院。他也曾試圖用自己攜帶的六分儀及計時表進行測量。曼寧在拉薩的出現引起了駐藏大臣陽春、慶惠的懷疑。陽春等人上報清廷:“噶里噶達部落夷人馬吝帶同通事漢人趙金秀到藏朝佛”,馬吝“面貌光景與西洋人相似,恐其素習天主教,假借朝佛之名,希圖暗中傳教”。1812年1月27日,嘉慶帝頒布諭旨,認定馬吝“顯系托名朝佛潛來窺伺,或有隙可乘,即漸圖傳教惑眾,斷不可任其久留藏中”。

      駐藏大臣傳訊曼寧,不久便將他驅逐出境。1817年,作為英國阿美士德代表團的中文翻譯之一,曼寧又一次來到中國。但代表團并沒有受到嘉慶皇帝的接見,他們不久便被迫離開了北京?;氐接?,他在圣赫勒拿島上遇到了拿破侖。1840年,曼寧死于家鄉附近的達特福德。

      曼寧的拉薩之行,盡管他本人的動機“就是要通過學習中國人的語言和習俗,使他自己能適于在這個國家探險”,但他的經歷“足以使他位列英國一流旅行家的行列了”。曼寧是個特立獨行的人,“以自己獨特而怪異的方式做一切事情”,甚至讓人誤認為他是個瘋子。他在旅途中的日記經馬克漢姆在1876年編輯出版后,在英印政府官員中廣泛流傳。曼寧證實了從不丹到西藏的道路不適于野戰炮隊的通行,記錄了西藏地方政權與清中央王朝之間的矛盾,西藏地方政府內部的派別斗爭與爭權奪利,這些對于英屬印度政府制定對藏政策是有用的。

      二、威廉·穆爾克羅夫特

      威廉·穆爾克羅夫特(William Moorcroft,1767—1825)是又一名在沒有官方支持下自行在西藏探險的英國人。穆爾克羅夫特出生于英國蘭開夏(Lancashire)。受雇于東印度公司后,他開始在喜馬拉雅山區、西藏和中亞進行廣泛游歷,并最終到達了布哈拉(Bukhara,今烏茲別克斯坦)。

      威廉·穆爾克羅夫特是一名獸醫,1808年在孟加拉政府供職,不久便成為帕特納附近的東印度公司農場負責人。1812年,為了令印度同中亞建立商貿關系,威廉·穆爾克羅夫特同威廉·赫爾塞上尉(Captain William Hearsey)一起裝扮成印度托缽僧,他們帶著大量商品,穿越喜馬拉雅山,來到恒河上游。沿著達力山谷(Valley of the Dauli),他們于7月1日來到尼提關口(The Frontier Pass of Niti)并遇到拉瓦特人(Rawats),這些拉瓦特人嚴格服從來自西藏的命令,禁止外國人入內。憑借穆爾克羅夫特的個人能力,并許諾為拉瓦特人提供糧食和醫療用品,穆爾克羅夫特和兩個很有影響的拉瓦特人成了朋友,即德布·辛哈(Deb Singh)及其弟弟比爾·辛哈(Bir Singh)。到了大壩鎮(Daba),他們獲準繼續向噶大克(Gartok)前行。西藏噶本還同意賣給他們克什米爾羊毛披肩,并允許他們在圣湖瑪納薩洛瓦爾(The Sacred Lake of Manasarowar)邊游歷。經由薩特累季河(Sutlej)返回時,他被尼泊爾的廓爾喀人拘留了一段時間,但最終在11月返回加爾各答。由于未能找到馬,他遭受了公司嚴厲的懲罰,且公司對羊毛披肩或者西藏圣湖都不感興趣。威廉·穆爾克羅夫特和赫爾塞成了看到神圣的岡底斯山、瑪法木錯及蘭嘎錯圣湖的第一批英國人。穆爾克羅夫特通過此行得到了測繪印度河、象泉河上游盆地和瑪法木錯南岸一帶地圖的機會。

      1819年,穆爾克羅夫特已經著手準備第二次遠行——前往布哈拉(Bukhara)。他準備了近一年,招募了波斯人米爾伊扎特汗(Mir Izzat Khan)和19歲的喬治·特勒貝克(George Trebeck)等隨從,整個遠征隊人數達到300余人,包括12名廓爾喀人組成的護衛隊,16匹馬騾,價值4000英鎊的商品貨物以及醫療設備和裝備。1820年5月,他從錫克國統治者蘭吉特·辛格(Ranjit Singh)那里獲取了在其國度旅游的許可,8月,與特勒貝克等遠征隊其余成員在庫魯山谷(Kulu Valley)碰頭。自此,商隊開始了艱苦卓絕的旅行。翻越了13300英尺的洛唐關口(Rohtang Pass)后,他們來到拉合爾山谷(Lahul Valley)和列城(Leh),佛教王國拉達克的首府。9月24日抵達列城后,停留了幾個月對列城進行探險考察。穆爾克羅夫特還同拉達克政府簽訂了商業協定。通過這一協定獲取英國保護,整個中亞都對英國敞開了貿易大門。后來,對于穆爾克羅夫特又一次的越權行事(同拉達克簽訂協定),英印政府對其嚴厲批評,并停發其薪水。

      在整整兩年時間里,他停留在拉達克等待來自駐葉爾羌(Yarkand)的中國官員的允許,以便繼續前行。穆爾克羅夫特和特勒貝克共同花了5年時間探索了拉達克及拉達克西北部的巴爾蒂斯坦(Baltistan)。他們在探察喀喇昆侖山方面成績卓著??錾娇谂c拉達克及其東部的發現也應歸功于他們。瑞士學者、《發現西藏》的作者米歇爾·泰勒(Michael Taylor)認為,穆爾克羅夫特的第二次考察“有某種理由可以認定,他也秘密地受命獲得有關西藏西部、拉達克、克什米爾和阿富汗的政治及軍事形勢的資料”。他沒有直達布哈拉,而是在4年間穿梭往來于斯利那加和列城之間,與克什米爾地區的頭人建立了關系,甚至與其締結政治協議,這些都表明,穆爾克羅夫特可能不是單純的探險考察,而是負有一定使命的英國人。

      在拉達克探險的過程中,威廉·穆爾克羅夫特偶然遇見了匈牙利文獻學家亞歷山大·喬瑪(Alexander Csoma de Koros)。喬瑪當時一貧如洗,正在尋找藏語文和匈牙利語的淵源關系。穆爾克羅夫特將他自己的藏語文詞典送給喬瑪。喬瑪并沒有能夠證明自己的理論,但穆爾克羅夫特建議他定居在拉達克并在那里編寫一部藏英辭典。喬瑪接受了這一建議。因此,喬瑪陪同穆爾克羅夫特一起旅行,在列城,穆爾克羅夫特說服拉達克王的一名大臣,幫助他為其旅伴尋找一名藏文老師。一周后,該大臣給喬瑪找到了一位格西,叫作桑結朋措。喬瑪在1823年6月20日抵達羊拉寺(Yangla),并在那里度過了16個月。喬瑪后來被學界公認為是西方藏學的奠基人。正是穆爾克羅夫特指引喬瑪為東印度公司編纂了第一本藏英辭典和語法書。

      穆爾克羅夫特繼續自己的旅程,1822年11月3日抵達克什米爾(Kashmir);1824年6月4日抵達賈拉巴巴德(Jalalabad);6月20日抵達喀布爾(Kabul);1825年2月25日抵達布哈拉(Bokhara)。在阿富汗土耳其斯坦(西土耳其斯坦),穆爾克羅夫特患病發燒,死于1825年8月27日。特勒貝克也在幾天后去世了。但根據胡克神父(AbbéHuc)的說法,穆爾克羅夫特在1826年抵達拉薩(Lhasa),并在拉薩居住了12年,在1838年返回印度的途中被暗殺。

      三、亨利·斯特里奇兄弟等

      孟加拉地方兵團第66軍團的亨利·斯特里奇中尉(Lieutenant Henry Strachey)或許是跟隨穆爾克羅夫特對西藏西部進行探險的最著名的一名英國軍官。像穆爾克羅夫特一樣,斯特里奇也對瑪法木錯和岡底斯山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些獨特的圣地也同樣吸引著印度教和佛教的朝圣者。1846年10月,他第一次目睹了岡底斯山的雄姿,他形容這座積雪蓋頂的亞洲奧林匹斯山“因其深藍紫色的多巖石表面而令人注目”。1845年,理查德·斯特里奇(Richard Strachey)同其兄弟亨利一樣,執行這一地區的防衛任務。在J·E·溫特伯特姆的陪同下,理查德·斯特里奇前去解決在瑪法木錯與蘭嘎錯之間是否有一條水路這一地形學爭端。穆爾克羅夫特因為在河床干涸的干旱期抵達兩湖,所以錯誤地認為蘭嘎錯是薩特累季河的真正源頭。而亨利·斯特里奇認為,在大部分時間里,兩湖的水位升高,可以形成在兩湖間流淌的河。他曾目睹了“一條一百英尺寬、三英尺深的河流從東向西迅速地穿過了范圍業已確定的河床”。理查德證實了他兄弟的發現是正確的。

      亨利·斯特里奇還同旁遮普喜馬拉雅特別官員亞歷山大·坎寧安密切合作,視察了英國控制區與查謨(Jammu)道格拉頭人古拉·辛格統治區之間的邊界。正是在這些探險中,亨利·斯特里奇在喀喇昆侖山發現了塞欽河(Siachen)。除此之外,他對積累大量的地形學資料作出了極有價值的貢獻。印度勘測局的克什米爾分部就以此為依據。

      1848—1851年,英國間諜呼德爾(J. Hooder)偵察了哲孟雄(今錫金)與西藏交界的喜馬拉雅山一帶的地形、道路等,繪制了詳細的地圖。呼德爾是第一個記述從印度到西藏拉薩最近的通道——春丕地區的英國間諜。

      四、印度勘測局及“班智達計劃”

      印度勘測局(The Survey of India)是印度重要的工程學機構(Central Engineering Agency),主要負責繪制地圖和測量。它成立于1767年(乾隆三十二年),目的是為了鞏固英國東印度公司的領土。印度勘測局作為印度政府最古老的工程學部門之一,因其在威廉·蘭普頓(William Lambton)和喬治·埃佛勒斯特(George Everest,1790—1866)領導下實行的大三角法測量(Great Trigonometric Survey)而在歷史上赫赫有名。

      喬治·埃佛勒斯特是著名地理學家,1806年在印度開始了他在炮兵軍校的生活。1823年,他成了勘測局的監督。1830年,他成為印度的測量總監(Surveyor-General of India)。他設計了一種沿子午線弧進行定位測量的方法。他從印度最南端的科摩林角一直標到尼泊爾遙遠的喜馬拉雅巴若測點。埃佛勒斯特的方法適用于喜馬拉雅地區,因為那里所有的主峰精確高度都是經過準確測定的。1862年底,印度勘測局完成了世界最高峰的勘測,29028英尺的山峰傲然屹立,并被命名為埃佛勒斯峰(Mount Everest)來紀念喬治·埃佛勒斯特。

      孟加拉軍隊的機械師蒙哥馬利(T. G. Montgamerie)受命對克什米爾進行勘察。他親自進行了大量艱苦的勘察工作,他的勘察使印度勘測局能夠對克什米爾、拉達克邊界地區喀喇昆侖山脈大約32座山峰進行定位和測量。其中19座超過25000英尺,其中包括可與埃佛勒斯峰匹敵的K2峰(喬戈里峰),其測量高度為28250英尺。

      “班智達”計劃。1864年底,尼泊爾西部邊界的勘察業已完成。然而,西藏對英國人來說卻是個謎。蒙哥馬利找到了進入西藏的辦法。在J·T·沃克將軍的密切配合下,蒙哥馬利于1868年著手創辦了一所特殊學校以訓練當地的探險家進行秘密測量(一所間諜學校)。當地探險家通常被稱為“班智達”,他們計劃讓這些天資聰穎的間諜在訓練期滿后,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旅行,成為喜馬拉雅山一側帝國的耳目。1863年,蒙哥馬利挑選了第一批學生,即菩提亞人納恩·辛格(Nain Singh,又名南辛格)和馬尼·辛格。這兩人的父親在穆爾克羅夫特1812年庫馬翁(Kumaon)探險中曾給予其極大的幫助,十分可靠。他們在西姆拉附近的臺拉登避暑地開始了訓練課程。臺拉登是英國情報機構設在西姆拉的秘密訓練基地。訓練時間長達兩年,內容包羅萬象。學生們學習使用六分儀和羅盤,接受天文導航及海拔高度測量技術的訓練。他們的使命是保密的,教授也以保密方式進行。他們的隨身行李都有秘密夾層,衣服都有暗袋。西藏的嘛呢輪里裝滿了可以記錄晦澀難解筆記的一卷卷白紙。他們學會了把筆記轉寫成韻文,這樣可以邊行走邊像背誦經文一樣將其背誦下來。念珠充當計數器,撥過一粒珠子代替旅程中多少步。他們的步子要保持不變,保持均勻跨度,這樣就可以測量出距離。他們經受了嚴格的訓練,以適應其行販商人或虔誠朝圣者的偽裝身份。為了讓他們真正的身份隱而不露,談到他們的時候也要使用化名。蒙哥馬利通常用他們名字的兩個起首字母作為其化名。就這樣,英印政府精心培養了間諜去西藏刺探信息。

      英國間諜納恩·辛格(Nain Singh)于1865年3月開始了第一次使命。他途經尼泊爾到達西藏邊境吉隆,但受到懷疑,被趕了回來?;氐郊拥聺M都后,他再次化裝成一名拉達克商人,還梳著辮子。這次,他成功地穿過了吉隆,隨著商隊來到達都姆(Tadum)寺。在這里,他遇到一位真正的拉達克商人,二人結伴而行來到日喀則。他們在日喀則參觀了班禪的駐錫地扎什倫布寺。當時年僅11歲的班禪接見了化了裝的班智達。誰也沒有想到受到班禪接見的竟然是一位英國間諜。納恩·辛格在1866年1月抵達拉薩。他馬上著手進行秘密的勘察工作。在拉薩的兩周內,他每天晚上要記下16次觀測的讀數,要進行20次太陽及星星的觀測。這使他能夠在歷史上第一次確定拉薩的準確方位。通過記錄水的沸點,他測定了拉薩的海拔高度為11699英尺(1英尺等于0.3048米,故相當于3565米),這與現在所知的拉薩海拔3658米僅誤差93米,在當時是相當準確的。

      納恩·辛格順利地返回了印度,蒙哥馬利的畢業生首次行動就獲得成功,這極大地刺激了英國侵略者的野心。此行全部行程1200英里,勘測了加德滿都和達都姆之間的線路,并對通往噶大克主要東西線路即從拉薩到瑪法木錯的線路進行了勘察。除此之外,從藏布江的源頭到拉薩附近吉曲河支流的匯合處都已記入圖中。班智達的發現還令蒙哥馬利斷定雅魯藏布江和布拉馬普特拉河是同一條河。此外,納恩·辛格還對西藏西部及深入內陸的印度河流域進行勘測,標出了西藏最大的西部城市噶大克的方位。最大的成就是探明了西藏西部日土以東托加隆這個傳說中的西藏采金地。英國對西藏黃金的興趣由來已久。1775年六世班禪送給沃倫·黑斯廷斯一塊金塊作為禮物,曾令黑斯廷斯心急火燎。西藏的黃金不僅有助于印度貿易平衡,而且具有很大的戰略意義。為此,納恩·辛格在1867年5月前往托加隆,逗留了很長時間,帶回了完整實用的有關采金地的報告。納恩帶回的報告令東印度公司對西藏礦業財富所抱的夢想興奮不已。

      第二位重要的英國間諜是基申·辛格(Kishan Singh),代號A-K,化名克里什納(Krishna)。1872年秋天,基申·辛格和4名裝扮成趕牲口的仆人動身了。他們一路向北而行,邊走邊測量,直至抵達青海湖附近。他們在騰格里湖遭到襲擊和搶劫,不得不返回拉薩重新裝備。1873年3月9日,他們抵達拉薩。養精蓄銳之后,他們返回了印度?;辍ば粮裨?878年再次對拉薩子午線以東的北部、中部、南部地區進行探察,并最終繪制了第一幅詳盡的拉薩地圖。9月5日,他抵達拉薩。他準備花費一年的時間學會蒙古語,這樣便能在蒙古旅行。拉薩的生活趣味無窮,西藏人的風俗習慣等深深吸引了他。他記錄了大傳召法會和小傳召法會。1879年9月,基申一行離開拉薩。他們小心謹慎地向北而行,擊敗了強盜的攻擊。1880年春季,班智達抵達柴達木地區的葉姆比(Yembi)蒙古人營地。他的行李及貴重物資被仆人搶走,本人也被當地官員懷疑是間諜,7個月后才獲準離去。到了康區的巴塘,基申被法國傳教士收留。在此,他得到了物資補充,繼續南行,翻越了阿塔克岡拉山脈(Atak Gangla),沿著薩爾溫江上游的南部流域向西推進。繞過拉薩之后,基申沿著藏布江抵達了岡巴山口,并在岡巴山口南轉而行,進入印度。1882年初,在動身4年后,基申·辛格返回了設在臺拉登的大本營。他帶回的大量新情報及開拓性的成就表明,蒙哥馬利培養的這些“班智達”絕非等閑之輩?;辍ば粮褡畲蟮呢暙I就是繪制了一幅詳盡的拉薩地圖,還對西藏東部,包括西康省作了詳盡的報道。

      第三位要提及的英國間諜是錫金人金塔普(Kinthup)。他在印度勘測局報告中被秘密提及,代號為K·P,其性格特點是“極強的毅力及對職責狗一般的忠誠”。金塔普在1880年開始了他非凡的冒險旅行。他的使命是要探察藏布江,以證實人們的懷疑,即藏布江是布拉馬普特拉河之源。在當時,穿越喜馬拉雅深谷,沿藏布江而行是不可能的。金塔普備有一把鉆子及一些小小的金屬管。他將遵從命令在一根根原木上打下記號,沿藏布江漂放原木,期望它們以后會出現在布拉馬普特拉河上,以此證實這兩條河是同一條河。金塔普和一個蒙古喇嘛結伴而行,充當其奴仆。他們成功地抵達了西藏的嘉拉,藏布江的一條支流流經那里。他們繼續前行,但在白瑪郭瓊寺受阻。蒙古喇嘛逃跑了,還把金塔普賣給了當地的一位上層人物為奴隸。命運多舛的金塔普在主人家辛苦勞作7個月后,才找到機會脫身。金塔普對其使命極為忠誠,幾次放棄了返回印度的機會,再次出發沿藏布江順流而下。在幾次動身之后,他成功來到多吉玉宗。然而,他主人的探子在瑪爾蚌趕上了他,并將他抓起來。

      金塔普憑借“足智多謀”,找到了與瑪爾蚌寺住持見面的機會,他對其解釋說自己不過是一名謙卑的朝圣者,被其旅伴賣為奴隸。住持出于憐憫,用50盧比買下了金塔普,讓他做自己的奴隸,期限是4個月。住持允許他沿河去圣山朝圣。金塔普利用這一機會在50根原木上打下記號,并為將其推下而做好準備。金塔普意識到在將這些原木送上漫漫征途之前首先應當通知印度勘測局對它們進行密切觀察。他懇請主人允許他參拜印度的圣地。只有返回拉薩,才能將消息送到印度。金塔普又返回其主人處,當了9個多月的奴隸。他有很多機會可以從拉薩逃往印度,但他抵住了誘惑,為了完成使命,冒著終身為奴的危險,回到瑪爾蚌寺。金塔普表面上十分恭順,住持對此印象很深,給了金塔普自由。在開始使命的4年后,他在1884年抵達印度。他一返回印度,就發現印度根本沒有收到他從拉薩發出的消息,勘測局很多人還對他的冒險經歷十分懷疑。直到后來,金塔普的“豐功偉績”才得到“應有的贊揚”。

      蒙哥馬利1876年返回英國,1877年就去世了。蒙哥馬利開啟的所謂“班智達”間諜計劃,令人們對西藏地理知識不斷增長,對西藏的好奇心也不斷增加,英國希望更多地了解西藏。薩拉特·錢德拉·達斯(Sarat Chandra Das)就是其中最著名的印度高級文化間諜。

      薩拉特·錢德拉·達斯于1849年出生于東孟加拉一個印度教家庭。在加爾各答管理學院學習時,他認識了孟加拉公共教育局局長艾爾弗雷德爵士,該局長執導其學習,并將他推薦給英屬印度政府。故此,1874年,達斯被任命為大吉嶺菩提亞寄宿學校的校長。對居住在大吉嶺錫金邊界地區的藏族或半藏族兒童施教的目的顯而易見是在教育上進行獨特的實驗。孟加拉政府意識到,從菩提亞學校里挑選最優秀的學生,送到臺拉登受訓成為班智達,是一個非常好的主意。這種辦法可以保證不斷提高勘測人員的質量,他們必須和同人種的藏族人不被人覺察地混在一起。達斯本人也曾到臺拉登接受秘密間諜訓練。陪同達斯進藏的鄔金嘉措就是這些英國間諜中的一員,他來自錫金,是一名頗受尊敬的白馬央孜寺喇嘛。1873年,鄔金嘉措作為錫金王的隨從來到了大吉嶺,不久就給菩提亞學生講授藏語、文學及宗教經典,并在此期間接受了間諜訓練。

      達斯對西藏的研究“十分投入”,西藏北部文明吸引了他。1878年,他公開請求班禪允許他參觀扎什倫布寺,也懇請攝政同意他訪問拉薩。達斯和鄔金嘉措為旅行做了精心準備。達斯的注意力集中在當時西藏的社會、宗教、經濟和政治等方面。鄔金嘉措負責對線路進行地理學方面的勘察。除此之外,在旅途中,他還承擔著科學的重任。盡管他們依然受雇于孟加拉教育部,但為了便于訓練,他們都暫時隸屬于印度勘測局。納恩·辛格對達斯進行秘密訓練,鄔金嘉措則由勘測局的坦納上校進行廣泛的勘測技術培訓。

      這兩名“旅行者”在扎什倫布寺逗留了6個月。其間,班禪接見了他們。這次接見時,達斯獲得了瀏覽罕見的寺院經庫的極好機會,他帶走了一套價值連城的藏文經籍。他和堪布建立起親密的私人關系,正因為這種關系,文化強盜達斯盜走了無比寶貴的藏文宗教經典。他還對班禪接見一事進行了描述。

      受到第一次訪問成功的鼓舞,達斯決定第二次到西藏去。他們制訂計劃,花了一年多時間進行學習和研究。1881年11月,達斯和鄔金嘉措再次動身前往扎什倫布寺。12月9日凌晨,他們見到了江孜城堡。盡管印度勘測局對鄔金嘉措極其艱巨的技術性勘測給予極高的評價,但達斯帶回的對西藏生活廣泛、草草的描述及政治情報同樣顯示出極高的價值。自特納以來,印度政府還沒有一名觀測者從那里得到如此大的實惠。達斯口齒伶俐,思維敏捷,很有學識,備受印度政府欣賞。達斯到了扎什倫布寺后,和一位密宗喇嘛住在一起,他對駐藏大臣的浮華鋪張及態度進行了描述。達斯認識了一位藏族協擺的妻子拉查姆。達斯生病期間拉查姆來照料他。拉查姆為達斯去薩丁寺寫了推薦信。5月30日,達斯終于抵達了拉薩。他獲準進入大昭寺,并不顧拉薩城流行天花的危險,走遍了拉薩的每個角落,積累了大量資料,詳細地記載了相關情況。拉查姆還為他安排了與達賴喇嘛的會面。達斯詳細地描述了會面的整個過程。并譴責駐藏大臣在西藏人中播下對英國人及俄國人懷疑的種子。

      達斯第二次西藏之行探測了桑耶、澤當、薩迦等地,“所到之處都以他一貫的一絲不茍的工作作風收集當地有價值的信息”。他第二次入藏停留了14個月才返回印度。達斯第二次西藏之旅的筆記,“印度政府作為絕密材料保存”,他竊取的情報無疑為英印當局提供了重要資料。該筆記于1902年由英國皇家地理學會在倫敦正式出版,名為《拉薩及西藏中部旅行記》。美國藏學家柔克義(William W. Rockhill)為此書撰寫了“導論”,并為此書做了大量的注釋。達斯回到印度后不久,他在西藏的秘密使命被公開宣揚,這引起了西藏人的極大憤怒,他們嚴懲了那些曾經幫助過達斯的人。

      19世紀中葉,印度測量局訓練的這批本地勘測技術人員實質上都是英屬印度政府派往拉薩及西藏其他地區的間諜,他們大多是印度人和錫金人,受過嚴格的專業訓練。他們偽裝成商人、香客和喇嘛,跨過喜馬拉雅山口,進入西藏的各個地方進行探察、測繪、測量工作,盜取了大量有利于英國侵略者的寶貴情報和資料。這些情報提供的情況為英國逐漸蠶食鯨吞周邊南亞小國,如尼泊爾、不丹等打下了基礎,更為1888年英國武裝入侵西藏作了鋪墊。

      【選編自張云主編《西藏歷史55講》(中國藏學出版社出版)一書,內容部分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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